深宫的日子在看似一成不变的晨昏定省、赏花观鱼中悄然流逝。
柳贵人柳清漪的心却如同被架在文火上细细煎熬日复一日在希望与失望之间摇摆。
自上次在景仁宫惊遇圣驾后她愈发谨慎小心将满腹的心事与思念更深地埋藏在那副怯懦顺从的表象之下只在无人时对着窗外孤寂的月色偷偷垂泪。
这一日却与往常有些不同。
她派去宫外、极为信任的一个老嬷嬷借着探亲归来的由头悄悄塞给了她一个蜡封严密、带着体温的小小锦囊。
嬷嬷的眼神带着几分怜悯与谨慎低声道:“小姐老奴幸不辱命。
” 柳清漪的心猛地一跳几乎要撞出胸腔。
她强作镇定打发走所有宫人独自一人躲在寝殿最深的角落里用颤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剥开蜡封取出了里面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素笺。
熟悉的、带着几分清傲风骨的字迹映入眼帘正是她朝思暮想的赵煊哥哥! 信中的字句如同投入她死水般心湖的石子激起了滔天巨浪。
赵煊在信中诉说了分别后的无尽思念字字泣血句句含情。
他向她郑重起誓此生心中唯有她柳清漪一人非卿不娶!然而现实是冰冷的宫墙已将他们无情隔开。
家中父母因他年岁渐长已数次为他张罗亲事皆被他以各种理由强硬推拒为此甚至与父亲发生了数次争执。
信的末尾他写道:“……宫门深似海煊知清妹处境维艰不敢妄动恐累及清妹与柳家。
然煊必悬梁刺股奋力科考待他日金榜题名或可于御前得一席之地再图他法。
万望清妹保重玉体勿以煊为念静待时机。
此心昭昭天地可鉴唯卿一人而已。
” “噗通”一声柳清漪无力地跌坐在冰凉的地板上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瞬间打湿了手中的信笺。
那墨迹在泪水的氤氲下微微化开仿佛也承载不住这浓得化不开的悲喜。
悲的是他们之间横亘着无法逾越的鸿沟一个在深宫为妃一个在宫外苦读所谓的“时机”是何等渺茫!喜的是她的赵煊哥哥并未忘记她甚至为了她不惜忤逆父母拒绝所有议亲仍将她视为此生唯一的妻! 这巨大的情绪冲击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将信纸紧紧捂在胸口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远方那人炽热的心跳。
呜咽声被死死压在喉间化作肩膀剧烈的颤抖。
【赵煊哥哥……他没有忘了我!他还在等我!可是……可是我们该怎么办?这深宫……这身份……】她的心如同被撕扯成两半一半浸泡在得知真情的甜蜜中一半沉沦于现实无望的苦涩里。
在这种极度的无助与彷徨中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景仁宫的皇贵妃林清玥。
在这冰冷的后宫中唯有云裳姐姐知晓她的秘密给予她理解和庇护。
她慌忙擦干眼泪将信笺小心翼翼地藏于妆奁最底层的夹层中对着镜子努力平复情绪直到看不出太多异样才带着贴身宫女匆匆赶往景仁宫。
林清玥正在翻阅小顺子刚送来的“清玥阁”账目见柳清漪来了且眼圈微红神色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与哀伤便心知有异。
她挥退左右只留白芷在门口守着。
“柳妹妹这是怎么了?”林清玥拉她坐下柔声问道。
“姐姐……”柳清漪未语泪先流抓住林清玥的手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哽咽着断断续续地将收到赵煊回信的事情说了出来虽未敢尽述信中所有缠绵字句但那“非卿不娶”、“拒绝议亲”、“等待时机”的意思已表达得清清楚楚。
林清玥安静地听着同时悄然运转读心术。
柳清漪此刻的心声杂乱而汹涌充满了对赵煊坚守的感动、对未来的绝望、对现状的恐惧以及对她林清玥深深的依赖和信任。
【……赵煊哥哥说他一定会想办法可是能有什么办法?这是欺君之罪啊!……姐姐我现在只能相信你了求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林清玥心中暗叹。
这真是一对苦命鸳鸯。
柳清漪的恐惧是真实的在这皇权至上的时代妃嫔心有他属确实是足以抄家灭族的大罪。
赵煊的承诺虽然真挚但在强大的现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她轻轻拍着柳清漪的手背安抚道:“妹妹先别急哭坏了身子不值当。
赵公子有此心意证明妹妹没有看错人这份情意实属难得。
” 她斟酌着语句:“眼下确实急躁不得。
赵公子既说要奋力科考这倒是一条正路。
唯有他自身立起来了拥有了功名和地位将来或许……才真有一线说话的资格。
妹妹如今在宫中最要紧的是保护好自己安分守己不要授人以柄。
唯有你们都好好的这‘等待’二字才有意义。
” 柳清漪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望着林清玥:“姐姐真的……真的有希望吗?” 林清玥无法给她肯定的答案只能给予她支撑下去的力量:“事在人为。
只要心志不改总比彻底绝望要好。
妹妹且放宽心此事你知我知绝不会有第三人知晓。
在宫中姐姐会尽力看顾你。
” 柳清漪闻言心中稍安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对林清玥的依赖更深了一层。
她将满腹的无处安放的情丝与惶恐都寄托在了这位看似无所不能的皇贵妃姐姐身上。
送走情绪稍稳的柳清漪林清玥独坐窗前眉头微蹙。
柳清漪的事情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
她同情这对有情人也深知其中风险。
看来试探齐珩口风的事情需要尽快提上日程了。
只是该如何开口才能既不触及他的逆鳞又能探知他对这类事情的真实态度呢? 这需要找一个最恰当的时机用最委婉的方式。
林清玥陷入沉思这深宫之中的情爱果然比任何化学公式都要复杂难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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